文/丁才安
据《辞源》“禹迹”条目中记载:“禹治洪水,足迹遍于九州……”禹治水在湖湘大地也留下了许许多多的历史遗迹,攸县禹王宫便是一例。无独有偶,攸水之源的酒埠江风景区内,有个巨大的溶洞叫“禹洞”,也称“禹王洞”。据传,为大禹在攸县治水时开凿而成。
位于攸县城内的禹王宫,是一处历史悠久的圣地。据同治版《攸县志》“黄甲洲记”一文所载,始建于元至治辛酉元年(1321),原称“禹庙”,明代改称“禹王宫”。原“禹王宫”建筑恢宏,殿宇耸立于攸河之畔,交通方便,商贾云聚,游人香客,络绎不绝,是纪念夏禹治水的历史见证。
清光绪年间,旅攸九邑(醴陵、浏阳、宁乡、长沙、善化、益阳、湘乡、湘潭、湘阴)同乡会借“禹王宫”为办公会所,成立“同仁宫”。故民间也有人称“禹王宫”为“同仁宫”,皆同为一处之称。可惜该古建筑毁于“文革”年代。20世纪80-90年代,在“禹庙”旧址,发现深埋在废墟中的一块汉白玉石,上面镌刻了“禹王宫” 三个楷体大字的匾额。
为了纪念夏禹治水造福黎民百姓的丰功伟绩,1994年,当地政府正式批文,同意修复禹王宫,现已建成前,中、后三殿。前殿李公殿,为道教活动场所;中殿禹王宫,以儒礼拜祭最隆;后殿是大雄宝殿,以佛事活动为主。新世纪初,攸城新修的滨江大道竣工后,当局规划将禹王宫扩建为禹王花园,并建了一处“大禹城” 的生活小区,以崭新的面貌向世人展示古迹新姿。
夏禹治水不但在攸县民间留下了许多优美的传说故事,而且还留下了历代相传的墨宝。元代谭 渊曾有《禹洞》诗曰:
古洞磷磷峭壁通,
源源神禹石重重。
含岈碧落泉流远,
泻入江头汇水东。
攸城附近有许许多多与禹治水有关的纪念性地名,如:巨田、灵龟峰、牛脑下、狮子岭、龙湖、犀角庵、皂角市、马鞍山等,这些流传久远的地名,无一处不流传着与禹治水密切相关的美好传说。古人云:地名世代相传,是不说话的历史见证者,是最有说服力的佐证。史料记载,明正统年间(1436—1449),兵部侍郎王伟(攸县人)有“禹庙梅梁”的匾额相赠。现今禹王宫正殿的楹联,这是一副年代久远、保留至今的古联。该联何时何人所作,暂无确切考证。联中文字是否贴切,也有待方家细研。但现今镌刻在禹王宫正殿的门联是:
三过其门,虚度壬申癸酉;
九年于外,平定河汉江淮。
此联中的“壬申、癸酉”,意洽“似水年华”。因为天干地支中的天干“壬癸”属水;十二地支中的“申酉”属金,寓意金生水的五行生克关系;而大禹治水九年劳累奔波,三过其门不入,正是奉献了他的“似水年华”。这副对联刊于殿门多年后,攸籍台湾同胞刘哂之先生曾持异议。刘先生的依据是:台湾在《名胜古祠墓庙楹联搜集趣闻录》一书中,刊有《攸州•同仁宫正殿楹联之考证》一文。其中有楹联曰:
三过其门,虚度辛、壬、癸、甲;
八年于外,平成河、汉、江、淮。
该联表面看来,文字相等,含意相当,似乎差异不大,但细细琢磨起来,大陆之联与台湾之说区别大矣。刘哂之先生除前述依据外,还引证了尚书《皋陶篇》中:“禹曰:予娶于涂山,辛、壬、癸、甲,启呱呱而泣,予弗子,惟荒度土功”。同时,他还引用了司马迁《史记夏本纪》中的又一记载云:“禹曰:予娶涂山,辛、壬、癸、甲,生启予不子,以故能成水土功。” 不过此处的语气和尚书《皋陶篇》又有点不大一样。他的看法是,这是4300多年前的事,“虚度辛、壬、癸、甲”不管指的是什么?但是系出自禹王的自述,应该是没有错。
上联是引证夏禹自己讲的话,下联“平成河、汉、江、淮”应系撷取孟子的成语。《孟子•藤文公篇》:“禹掘地而注之海,驱蛇龙而放之菹,水由地中行,江、淮、河、汉是也;险阻既远,鸟兽之害人者消,然后人得平土而居”。但据史记“五帝本纪”记载:“惟禹之功为大,通九泽,决九河,定九州……”为何仅止河、汉、江、淮?关于这一点,司马迁似乎有为夏禹王夸大功劳之嫌。历史学家陈致平曾经写过一篇关于夏禹治水的文章,对夏禹治水的范围是否遍及九泽、九河、九州表示怀疑。刘也认为:依当时的人力、物力和财力等条件,不可能在九年之内完成如此浩大水利工程。
至于在外十三年、九年、八年的时问题,十三年系指舜尚未禅让帝位于禹,从禹与益与后谡同为司空时算起,九年、八年是计算方法问题。如夏代自禹至桀,汉代刘歆三统历记为431年(公元前2187—1752),宋代郑樵则在《通志》上记为471年,两者竟然相差39年,故很难求证统一。
对于这副楹联,刘先生的观点是:如果勉强加以解释的话,上联“虚度辛、壬、癸、甲”的寓意,依据《史记•夏本记》第二的记载:“禹向舜进言自述:‘辛’日娶妻,‘甲’日(第三日)离家治水”。辞源注解:“‘壬’与‘妊’通。禹婚后三日离家,涂山氏即身怀有妊。三过其门,有一次适逢涂生产,启呱呱坠地。‘癸’即‘癸未’年(按当时的推算,应是公元前2198年),禹会诸侯于会稽,房风氏后至,戮之。”至于房风氏为何被戮?据说禹时间观念极为重视,《淮南子》载:“禹不贵尺璧,而重寸阴。”所谓“虚度”者,亦即对时间的珍惜,怀感于治水之重大责任,伤父治水受诛,而劳心焦思也。
刘先生接着说,本联之下联“平定”句中之“定”字,意似以台版《名胜古祠墓庙楹联搜集趣闻录》所载“平成”之“成”字为妥。因“定”字与上联之“度”字同为仄声,“成”字始为平声。按照一三五平仄可以不论,二四六必须分明的说法,此处宜用“成”字。再者,尚书《大禹漠》称 “地平天成”一语,及衡山赵恒惕(曾任湖南省省长)在南岳岣嵝碑(即禹王碑)的一首诗:“水土平成盖世功,摩挲岣嵝想雄风,将军健笔追神禹,腕底能通造化工。”亦以“平成”二字为佳。(按:在《大禹研究》祭禹考略一文中称:康熙也曾有“地平天成”的题匾悬于淅江禹庙。)
笔者不惜纸墨地谈及禹王宫正殿楹联引起台胞特别关注的间题,绝非强作解惑释疑,或引非议,或窜前作,或评高下;更无班门弄斧判断是非之意,以免贻人笑柄!而是从海峡两岸对同一副对联的文字巧合和出处的认真考证的侧面,说明大禹治水的的确确在两岸攸县同胞中,留下了根深蒂固的影响;这种根植于海峡两岸沃土中的历史文化的种子,正在生根发芽、茁壮成长;华夏炎黄子孙同种、同文、同一个祖先的民族认同感,正在一代一代地传承下去。而且,这种一脉相承的共识,也正在与日俱增。
总之,大禹是属于两岸同胞的共同祖先,我们完全有理由相信,旷日持久流传着的历史遗迹,将两岸同胞的心紧紧地连接在一起,融合在血脉中。通过对禹王宫一副古联的研讨,海峡两岸的攸县人,各自引经据典,充分说明了一个哲理,这就是我们有一颗共同热爱祖国、眷恋故土的赤诚之心!由此看来,攸县禹王宫的存在,远远超越了地域的界限和人为的阻隔,它在湘东的历史文化地位,极大地勾起了全球所有“黄皮肤、黑头发”者的遐想……
(责任编辑:黄声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