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谭忠诚
1929年元月底，彭德怀率领的红军官兵在井冈山地方武装的配合下，与数十倍的敌人进行殊死搏斗，终因寡不敌众，黄洋界、八面山等几大哨所相继被攻破。
情况万分火急，如果不立即突围，就会有全军覆没的危险。元月29日下午，彭德怀果断决定突围。他命令部队以及伤病员到茨坪集合，然后转移到下庄，准备从朱砂冲哨口方向冲出去，但是前方被敌人严严实实地堵住了。
实际上，不仅仅是朱砂冲方向，几乎所有的道路全被封锁了。按国民党的“会剿”计划：刘士毅、杨池生两旅，由遂川向大小五井进剿；韦杵、周浑元2旅，由宁冈向井冈山进剿；何健部两团，由桂东向江西大小五井进剿；吴尚3团，由茶、攸向江西井冈山进剿；第二军之1团，则由醴陵向有限推进，为吴尚旅预备队。①井冈山一个弹丸之地，而国民党调动如此众多的部队，还不把井冈山围得就像铁桶一般？
东南方向，是赣敌把守，黄垇、大汾布下层层罗网，正步步向北推进。西北、西南方向，则是湘敌气势汹汹的进攻，四面八方可谓是大军压境。那么，彭德怀是如何跳出魔爪，成功实现突围？他们走的是哪条具体路线？史料对此并没有详细的介绍。
何长工曾经这样描述彭德怀的井冈山突围：“四面道路都被敌人封锁住了，红军在人民群众的掩护和指导下，爬悬崖、走绝壁、过深谷、越鸿沟，辗转到了遂川的大汾镇，在这里一鼓作气冲垮了敌人两个团的兵力，突出了重围。”②
彭德怀是突围的指挥者，他是这样回忆的：“从井冈山腹部的悬崖峭壁处，在猎人和野兽爬行的小道上，攀行了一天一晚，算是突破了敌人的第一层包围。”③
这些记述只是写到了道路的艰险，并没有注明行军的路线。 当时是遂川县少年先锋队队员的李丁林参与了这次突围，他在《跟随红五军突围》一文介绍说：“突围的路线是：由下庄田菜坪到河口，再通河西陇，攀上老井冈山村，然后到荆竹山的火烧岗，在那里过了夜，20日清晨我们又继续往前走翻过大坳背到达上烟、长坪村，经过樟坑，从石门岭的山脚下来到竹坑就天黑了……第二天早上我们又往凉山方向前进，……当我们到达离大汾近五里远的长冈坪时，先头部队在彭军长的带领下已进入大汾圩了。”④
李丁林作为遂川县本地人，对这些地名的记载一般应该是准确的，遗憾的是对“大坳背”这一段记述不很详细。
曾经亲历过突围的原酃县赤卫队队员廖德佑的回忆解答了这一问题，他说：“民国十七年农历十二月，毛主席带领红四军离开了井冈山，留红五军彭德怀守井冈山。十七年冬，国民党调动几师兵力会剿井冈山，与红五军激战七天七夜，因粮断弹尽，只好撤离井冈山。彭德怀率领红五军经荆竹山、牛角垅、寨脑退到大院。在大院梨树坪召开了一次干部士兵大会，酃县赤卫队也参加了……会后，红五军经竹子溜、江西坳，到石门岭宿营。住了一晚，往遂川竹坑那边去了。”⑤这段文字恰好补充了李丁林关于“大坳背”那段路程。
荆竹山毗邻湖南酃县（现为炎陵县）的十都与大院，井冈山斗争时期，这里是酃县县委以及县苏维埃政府的办公地点，县赤卫队更是长期活动在这一区域。从荆竹山翻过山就是桃源洞的牛角垅，沿湘赣边界，有一条古道，经寨脑、大院的竹子溜、赵公亭，即可到达石门岭。这亦与李聚奎将军所讲的“队伍在山上爬了两天，才到了荆竹山，那里有一条石板路。”⑥这条路呈南北走向，虽然说是一条石板路，但是断断续续。最高处海拔达1800多米，十分崎岖、险峻，加上方圆几十里没有人家，路人稀少，道路蔽塞。于滴水成冰的冬天在这条道上行走，难度可想而知。彭德怀所描述的“悬崖峭壁处，猎人和野兽爬行的小道上”，所指的应该就是这一段路程。
这样，彭德怀率红五军突围的完整路线便出来了：下庄—河口—河西陇—老井冈山村—荆竹山（以上现江西井冈山市境）—牛角垅—寨脑—大院竹子溜—赵公亭（以上湖南炎陵县境）—长坪村—石门岭—竹坑—大汾（以上现遂川县境）。
那为什么突围部队在经过大院竹子溜下山之后不是直接往大汾前进，而又东进折回到长坪？据姚喆回忆：“第二天冒着雨雪，继续爬了几十里的山路。才走上了一条小路，第三天一早又向南走，根据侦查的情况判断，这天一定要进行突围战，成功失败，在此一战。一路上指战员议论纷纷，一直表示要勇猛突围。我们原想在黄垇突围，但黄垇有敌人两个团，便转回来向大汾挺进。”⑦
负责突围队伍带路的是遂川县赤卫队第三中队，负责断后的是酃县赤卫大队和遂川县赤卫队第二中队。队伍中除红军战士外，还有遂川县、酃县的党政机关工作人员、赤卫队员。原计划随彭德怀一起转移，但是当彭德怀带领的500多人在大汾冲出包围后，队伍的后部分被阻隔了。他们不得不从原路回到酃县大院，在竹子溜休息一晚后，遂川、酃县两县的党政机关和地方武装决定分头返回原籍活动。
在那个漫天飞雪的冬天，在那座高耸入云的山颠，崎岖的羊肠小道，彭德怀率部突围无疑是一个壮举，红五军的成功突围亦宣告了敌人“会剿”的破产。以至于陈毅后来向中央的报告里也不无诙谐地说：“所谓三省‘会剿’，实际只到井冈山游了一次，除红军因战略引退而外，所谓三省大兵对成千整万之赤色群众只有一个‘莫可如何’，所以不到一个礼拜即行撤退，边界区域仍然在赤色群众之掌握中。”⑧
注：
①《湘赣第三次会剿朱、毛，何健任两省会剿军临时指挥》，1928年10月11日《申报》。
②何长工：《坚持斗争在井冈山上》《井冈山革命斗争专辑》，第398页。
③《彭德怀自传》第120页。
④李丁林：《跟随红五军突围》《井冈山革命根据地》，第645-646页。
⑤酃县纪念馆《访问廖德佑、李秀连两老谈话记录》，1980年4月28日。
⑥李聚奎：《红五军突围井冈山》《亲历井冈山革命根据地创建》， 第208—209页。
⑦姚喆：《坚持湘赣边界斗争》《井冈山革命根据地》，第616页。
⑧《陈毅同志关于朱毛军的历史及其状况的报告》（1929年9月1日），见《井冈山革命根据地史料选编》， 第180页。
（责任编辑：卫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