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曾祖父李炳荣
——中国第一个工农兵政府的常委
李则林
由毛泽东亲自组建的中国第一个红色政权——茶陵县工农兵政府，世人皆知。由工人、农民、士兵推选组建的工农兵政府代表会议的三个代表谭震林、李炳荣、陈士榘，惟我的曾祖父李炳荣不为世人熟悉。原因是李炳荣在1928年9月6日即被国民党反动派杀害，时年仅25岁。
李炳荣，又名李凭耘，1903年出生于茶陵县下东乡小车村的一个农民家庭。其父李一阳，是个憨厚勤劳的农民，家中除耕种田地外，还卖酒、做豆腐、熬樟油、烧木炭。其母谭世秀出身殷实家庭，可谓“大家闺秀”，思想开朗，聪明贤惠，勤俭持家，所以家道日益兴旺。李炳荣7岁时，家里就请来当地有名的私塾先生教他读书；13岁时就为其觅了个贤妻。考入湖南长郡中学读书时，都是轿送轿接，真可谓风风光光。
我曾祖父在长郡中学读书时，受到革命思想的影响，很快即投身革命浪潮，与郭亮、熊亨瀚、聂履泰、杨孔万等革命者打得火热，并参与了他们组织开展的革命活动，在湖南“驱赵（恒惕）”运动中，我曾祖父表现非常突出，既经受了锻炼和考验，亦为日后成为职业革命者奠定了基础。
1925年，我曾祖父于长郡中学毕业后，即被聘请到茶陵汇文中学任教。他主办了刊物《洣声》，以犀利的笔锋，针砭时弊，痛斥茶陵时政，批判封建陋习，揭露官场黑幕。
1926年6月，共产党员杨孔万受中共湘区委员会的委派，以国民党湖南省党部农运特派员的身份来到茶陵组织农民运动，秘密发展党的组织，杨孔万首先吸收了我曾祖父入党，于是他也就成了茶陵第一个共产党员。
1926年7月，北伐军第二军四师、六师进驻茶陵宣传国民革命，并选派政工干部林焕然组织工人运动。在北伐军的支持下，茶陵组建了国民党县党部，这时茶陵便有了杨孔万、李炳荣、林焕然三个共产党员，于是，组建了中共茶陵支部，杨孔万任书记。党支部诞生后，我曾祖父与杨孔万积极开展活动，短短一个月时间，就在汇文中学师生中发展了谭道瑛、李芬、谭思聪、尹宾万、尹宁万等九个共产党员。
到秋天，我曾祖父与李芬、杨绍震秘密酝酿组织小车村农民协会，他们经常白天教书，晚上走村串户做宣传发动工作，利用家访机会，动员学生家长参加农会。在他们的组织和带领下，建立了茶陵第一个农民革命组织——小车村农民协会。随即发动农协会员，清查了当地土豪劣绅掌管的公堂公产，清算了左十九都（今下东乡条心村）的义仓。勒令豪绅们把贪污的公粮、公款限期退赃，公开无偿地分给贫苦农民。与此同时，还勒令豪绅们实行“二五”减租，对半减息。我曾祖父等领导小车农民革命取得巨大胜利的消息，飞快地传遍了城乡，有力地推动了茶陵农民运动的开展。
1926年11月，我曾祖父受国民党湖南省党部和省农协会的派遣，以农运特派员的身份，到湖南省永明县（今江永县）组织和领导农民运动。他到永明之后，在短期内就建立了农协筹备处，继之，成立了永明县农民协会，发动劳苦群众在全县开展了轰轰烈烈的农民运动。到次年春季，永明县农运烈火已成燎原之势。我曾祖父乘势组织义文英、蒲钿等进步女学生、女干部组织妇女运动。“三八”妇女节这天，永明县召开了妇女大会，我曾祖父发表了《妇女同志要革命》的演说。会后，我曾祖父与义文英等带领妇女队伍在县城游行示威，并冲进县文庙烧掉了神龛上的牌位。事后，豪绅们密报国民党湖南省府，省府在《各县农工特派员调查录》中对此记载：“李凭耘，茶陵人，二十余岁，在永明任农协特派员……督带未成年之训练班学生及无知农民，将县境庙宇捣毁尽净。”
1927年5月，湖南发生了“马日事变”，反动派到处张贴悬赏捉拿我曾祖父归案处斩的通缉令。我曾祖父意识到，自己的目标太大，对同志们不利，便打算只身离开永明，但同志们不放心，几经计议，最后决定由熟悉路径的蒲鈿将我曾祖父送到道县。
我曾祖父与蒲鈿于道县分别后，由长沙转到武汉，对当时的形势作了一番了解，旋即折回茶陵。这时的茶陵比永明更糟。罗定的挨户团和何健的部队都进驻茶陵，大批的工农运动骨干被抓被杀，茶陵笼罩在白色恐怖之中。我曾祖父无法在家安身，便跑到掛面山一带山区，与农民自卫军的负责人陈俊才取得联系。从此他就与陈俊才一道，指挥着这支队伍开展地下斗争。他们曾组织黄石埔、峰仙、水源、把集等地的农民用松树炮抗击罗定挨户团，后因敌人血腥镇压，不少村庄的农民被杀、房屋被烧。我曾祖父不忍心让无辜的农民吃苦受累，便在茅坪村的亲戚家潜藏了下来，等待时机。
1927年8月初，毛泽东委托少儿时代的朋友谭天民，负责湘东地区党的组织工作。谭天明按照省委的指示以教书先生的身份（实际身份是湖南省委中共茶陵特委书记）来到茶陵，秘密联络潜伏在村野的共产党员，经多方打探，在平水茅坪村，联系上了我的曾祖父和尹宁万。随后，他们离开茅坪村，来到鸡公石附近的窖子坪，一方面宣传发动群众，另方面为秘密集会做些准备工作。
8月中旬，陈韶、谭趋新、谭思聪、胡香美、谭普祥等共产党员陆陆续续地来到鸡公石附近的村庄，谭天民决定开会，会上，谭天民传达了毛泽东主持制定的《中共湖南省委目前工作计划》和省委对中共茶陵特委工作的指示，并重点宣传了毛泽东的“上山”思想。按照会议安排，由李炳荣、胡香美、尹宁万等人协助谭天民做好恢复、建立茶陵党组织工作；陈韶、谭趋新、谭思聪、谭普祥、袁肇鸿等人负责组建茶陵游击队，上山开展游击斗争。
会后，我曾祖父即按照谭天明的分工，深入到把集、峰仙、水源、狮江等地寻找潜伏下来的共产党员和原农运骨干。当他听说陈俊才还带着一些农民自卫军在碣石山里打游击时，即去了碣石寻找陈俊才。
9月的一天傍晚，我曾祖父召集原农民自卫军骨干在鸡公石山区的陈俊才家开会，不幸被敌人逮捕，关入县衙监牢。
被抓的农民自卫军骨干，都被国民党反动派秘密杀害。我曾祖父被抓后，其母谭世秀四处花钱，想方设法打通了县衙的关系，暂时保住了我曾祖父的性命。与此同时，陈韶、谭思聪等人从游击队中挑选了优秀队员到县警察局当警察，以探悉情报。可是我曾祖父是惊动省府的“要犯”，想营救出来绝不可能。
1927年10月下旬，我工农革命军第一团第一营由党代表宛希先率领打下了茶陵城。他们一进城就张贴革命的布告、标语，并砸了敌监狱，救出了我曾祖父和七、八十个被囚禁的工运、农运干部和无辜群众。敌人恼羞成怒，密告国民党省政府，国民党湖南省政府省长何健在湖南各大报纸上发布通缉令，悬赏捉拿李炳荣，声称“捉拿李凭耘者，赏现银3000大洋”（1950年，据杨卓然即杨孔万回忆）。
我曾祖父被救出后，就到东岭明月庵找到了茶陵游击队，与陈韶（队长）、谭趋新（党代表）等负责人谈及工农革命军攻打茶陵的情况。在场人听了深受鼓舞。于是，他们商量由我曾祖父上井冈山，请郭亮（因工农革命军贴出的布告上署的是“团长郭亮”的名字）、老宛（即宛希先）再到茶陵来。我曾祖父便上了井冈山，经宛希先介绍，认识了毛泽东，时称毛委员。
我曾祖父向毛泽东汇报了茶陵政治、经济和工农运动情况，毛泽东很感兴趣，于是决定工农革命军第二次攻打茶陵城，并要我曾祖父当向导。
11月18日，工农革命军攻占茶陵城。茶陵、这座深受封建枷锁压榨的铁犀城得到了解放。城楼上高竖着犁头大红旗，不几天，就成立了茶陵县政府。可是，县政府在工农革命军第一团团长陈皓等人的操纵下，仍然按旧衙门那一套办，每天升堂审案，抽款派税。政府和部队所需给养老是伸手向商会要。我曾祖父气得七窍生烟，但又拗不过陈皓等人的权势，只得经常跑到党代表宛希先那里告状。
宛希先将此情向远在井冈山的毛委员作了书面汇报。不久，毛委员回信批评了陈皓等人的错误作法，指出我们要建立代表工农群众利益的工农兵政府。于是，“中国的第一个苏维埃政府”于1927年11月28日在茶陵县光荣诞生。这是真正代表无产阶级利益的红色政权，通过选举，产生了三个代表，即工人代表谭震林、农民代表李炳荣、士兵代表陈士榘，组成工农兵政府政府代表会议，谭震林当选为工农兵政府主席，李炳荣、陈士榘选为常委（据陈士榘回忆）。
工农兵政府成立后，到处张贴布告，号召无产阶级行动起来“打土豪、分田地！”谭震林和我曾祖父等领导人等还带领县农协骨干下到下东黄堂等乡村，发动农民打土豪，组建乡农民协会，再次掀起农运高潮。可是，事不遂心，风云突变。就在这时，国民党第八军派来一个团进攻茶陵。由于敌众我寡，我军只得暂作战略转移。
部队转移之前又发生了一场风波：党代表宛希先主张率部队往东回井冈山；团长陈皓等人则主张往南撤退。因陈皓派的势力占了上风，最后强令部队南行。我曾祖父早已对陈皓之流看不顺眼，一气之下，就带着二十多名农民自卫军转到东、西岭的深山中开展地下活动去了。
1928年9月，我曾祖父乔装下山，准备到大湖山区（当时中共茶陵特别区委所在地）去找党组织联系工作，不巧，被国民党地方武装——义勇队发现，义勇队团总雷湘陵当即告密，引来挨户团一大队人马，敌人把我曾祖父五花大绑，押到老衙门。
因我曾祖父会撑杆跳高，民间老百姓不知究竟，四处相传他会飞，所以，国民党反动派也怕节外生枝，出变故。三天后，就将我曾祖父杀害在茶陵城外东门洲上。
2008年，值工农兵政府成立80周年之际，县委、县政府出专资将我曾祖父的坟冢迁至茶陵烈士陵园，并将其部分遗物陈列在工农兵政府。睹物思人，我在呃叹曾祖父英年早逝的同时，也为自己是革命烈士的后代而感到骄傲自豪。我想对曾祖父说：你的血没有白流，人民会永远记住你，你虽死犹生，精神永存。
参考文献：1.誉称“四个第一”的革命烈士——李炳荣，《株洲英烈》第二集。
2. 《毛泽东与茶陵》，湖南人民出版社2006年11月版。
3. 李炳荣的儿子李匡世口述资料。
（责任编辑：陈益元）